小艾

大雀山(3)


   雨后初晴.雀州主干道.转阴

  黄子韬听到“相好”这个词,转身去看人群里的青衣少年,发现那高瘦的少年已无了踪影。

“看什么呢?”王彦霖问他。

黄子韬没回答,只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脖子,仿佛那冰冷的触感又回来了。

“查一查这城里谁是阿涩!”他悄声对身边的魏十道。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滥用私刑。”突然的一声呵斥响起。

黄子韬抬头就看到面前已闪出一块空地,他直接勒马前行了几步,那映入眼帘的一幕属实让他震惊不已。只见十几名身着白衣的少年奄奄一息的被绑在数根白色的石柱上,大部分头发凌乱,其中三个身上血迹斑斑,甚至一名倒下的少年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青衣人捉了腿往台阶下拖。

“此乃雀州风俗。”那个身着一身白衣的白胡子老头又出现了“大人以为这雀州下了一个月的雨怎么突然就停了?那是上天得了到慰藉。”

黄子韬闭眼半晌,大雀城的情况他自然清楚,这里地处天朝西南,缺粮产糖,以冶炼为生,人人皆是铸剑师,却仰仗着地势险要和高强武艺不服朝廷管辖,朝廷历任州牧在此几乎形同虚设。

抬眼时只淡淡地说:“既然雨水已停,那人也可以放他们回家了。”“不可。”老人摇摇头说大人请回吧,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雀州百姓不是我的子民了吗?”黄子韬冷笑,随即命令属下将被绑的少年依次解下,起初有十几个壮汉在老头的示意下去阻拦,但在被黄子韬带来的官兵击退后便不再阻止,任凭朝廷的官员将那十几名少年带走。

白衣老头看阻止无果后,口中叽里咕噜的念了会儿咒语后离去。

“先带回衙门,通知他们家人来认领。” 黄子韬说

“这是在干什么?”老头走后,那原本跪在道路两旁祈福的百姓此刻开始躁动,纷纷说这是我们本地风俗,神的物品怎么可以被凡人带走,老天会不高兴的,老天不高兴就会再次绵雨不止。说话间,这天忽然就那么暗了下来,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周骤变,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眼见着就要飘到眼前。原本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开始指责黄子韬破坏了神的规矩,他们老百姓的灾难又来了,接着蜂拥而上捉了黄子韬的马匹和衣服开始拼命撕扯。

黄子韬躲闪不得,险些被从马背上拖了下来。

“住手!”魏十刷的抽出青龙偃月刀,怒喝众人:“身为雀州百姓,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雀州的天气素来阴晴不定,尤其是春夏两季,往年也是朝晴暮雨。莫要信口开河,听信巫师传言!大人此番上任第一要事就是消除此次爆发的瘟疫。退后!退后!”

围观撕扯之中却听有人高喊了一声“大人!”

  “大人有礼”脆生生的呼喊伴随着铃铛声响起。黄子韬转首看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小孩扎冲天辫,穿一身绛红色短打粗布衫,四肢却套着银铃,手上还拿着个金灿灿的管状物件。

   “小儿奉家主之命在此恭迎大人,现为大人奉上我的拿手绝活,吹糖舞剑”这小儿看着七八岁,说话的语气却十足像个大人。言毕也不等黄子韬答复,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后落地对着那金灿灿的物件吹了起来,只见这物件越来越长越来越薄,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竟吹出一把金灿灿的宝刀来,远观竟与那真正的利器无异。

  “这里的百姓很有意思啊!”一旁的王彦霖用扇子轻推了一把黄子韬,“新官上任,派个小孩来递上一把糖做的刀。”

“王大人多虑”小孩将那糖做的宝刀奉上,“大雀山产糖,雀州的糖人更是雀城一绝,今日特送来与州牧大人品尝。”

“你认识我?”

“王大人医术风流,闻名天下,小儿今日终于得偿所见。”

“你几岁?”王彦霖眯起眼睛。

“小儿年满一十九。”

“哈哈哈”王彦霖大笑,“原是如此!”

那小孩知道王彦霖笑其侏儒,却也不生气,摇头晃脑的问一直未讲话的黄子韬,“不知州牧大人可喜欢?”

“喜欢”黄子韬自他手上接过糖刀仔细瞧瞧,“只是这么好的糖料做这么杀戮的东西也未免太煞风景了。”

“大人真是好脾性,一年前李大人上任时,小的也送过这礼物,却不曾想李大人生气,将我关进地

牢足有十天。”

“你且放心!”黄子韬将那糖刀放嘴里咬了一口,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嘎巴声,“我不生气,还要劳烦禀报你家主人,多做些来,本官喜欢吃甜的。”

“可是大人”这小孩似是有些委屈,“大人为何不问小的家主是谁?”

黄子韬扫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小儿白铃铛,家主为风雨楼楼主林更新。”

“哦。”

“为何不问我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为取你的命而来。”白铃铛笑嘻嘻。

众人哗然,有笑有骂的开始四散逃离,刹那间原本热闹的街道此刻竟空荡荡只剩下白铃铛和黄子韬带来的官兵。黄子韬勒马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就被头顶扑簌簌落下的东西砸到了脸上。不疼,却很黏腻,黄子韬伸手摸了一下脸赫然发现竟是一些食物的碎屑。然后他抬首就看到了那屋顶青瓦上坐着青衣少年陈飞宇。

“阿涩?”黄子韬平静地口吻叫了对方的名字,有着漂亮眼尾的眸子里甚至略过一丝笑意。陈飞宇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却没有应答,依旧慢条斯理地咬着手里的烧饼,每咬一口,那烧饼渣就扑簌簌的往下落一些,全落在了黄子韬的身上,黄子韬懊恼的避开原来的位置后使劲的甩了甩自己的衣袖。

白铃铛皱眉发出一声冷笑,他对着房顶的陈飞宇

高声喊道:“能坐那儿不动吗?”陈飞宇不说话,依

然自顾自地咬着他的烧饼。

“你这在哪儿买的?”黄子韬问他。

“桥东。”陈飞宇答,他的声音冷硬晦暗,似是比他的外表要年长上一些。

“多少钱一个?”黄子韬继续道。

“一文。”陈飞宇道。

“我也喜欢吃。”黄子韬朝他的位置靠近了一些。

陈飞宇没再作答,只是冷飕飕的眼神里泛起一丝烦躁,天空开始有黄豆粒大小的雨滴落下来,打在陈飞宇乌黑的头发丝山,也打在黄子韬因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眼睛上。

“大人莫再靠近他。”魏十悄声道:“此人极度危险。”

“你也是来取我性命的?”黄子韬问他。

陈飞宇吞掉最后一口烧饼,拍了拍手站起说:“走了!”

随即转身消失在屋檐之上。黄子韬愣神了半晌后放才想起拦着自己去路的白铃铛,转身却发现那侏儒小儿早不见了踪影。

“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魏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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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巷.青石板.草垛旁

啪的一巴掌甩在陈飞宇的脸上,狼雪愤怒地用手指着陈飞宇的脸:“你脑子抽抽了吧你!你还想不想走了。”

旁边的白铃铛也不插话,闭着眼靠在草垛上养神,半个时辰前,如果阿瑟不出现,现在黄子韬已亡。可是阿瑟出现了,阿瑟咬烧饼时的反应告诉自己,今天的黄子韬是死不了了。

“你认识他?”狼雪一边说着一边又狠狠的在陈飞宇脸上甩了一耳光,“我们发过誓的,要远走高飞,干完这票,离开雀州去更大的远方。你他妈是想反悔?”

啪的一声,陈飞宇沉默地将耳光甩了回来,他的眼睛没有什么精神,仿佛很厌恶眼前的一切,他看着狼雪冷硬地说“他要查李腾之死。”

“借口!”

“我就是想反悔又怎么样?”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狼雪对这个回答更愤怒,抬腿一脚就踹在陈飞宇的肚子上,陈飞宇疼的龇牙咧嘴地沿着湿漉漉的墙壁缓缓滑倒在墙角。狼雪仿佛还不解气,又上去狠狠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喊:“你就是不死心,你觉得你妈没死,你觉得他能查出什么奇迹来,还是你就是看上他了,想艹他。”

陈飞宇不说话,仰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小伙伴冷哼了一声,那眼神轻蔑的像是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战壕厮杀出来的过命交情。狼雪被那个轻蔑的眼神划伤了心口,趴下来就去解他的腰带,被陈飞宇一脚踹飞了出去。两人在脏兮兮的污泥路上用蛮力撕扯了很久。最终白铃铛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朝他俩吐了口口水,骂了一句杂种后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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